圖/文 張建華

雙眼慈祥，總是炯炯有神的林新民長老，一臉小麥膚色，是高山紫外線的標誌。回憶起在民國83年左右，當部落被通知展售的水蜜桃驗出多種農藥殘留，族人非常激憤。林新民長老安撫族人後，似乎得到天啟「既然客人不喜歡農藥，我們為什麼不用自然的方式栽種呢？」  

當連「有機農業」四個字尚未出現的年代，林新民只覺得遠方似乎還有一條光明，卻模糊的道路。

「不可能啦！別鬧了！給蟲吃都不會剩！會餓死啦！」此起彼落的反對聲音，讓林新民知道只有自己做成功了，才能說服族人。在林新民下定決心開始種植有機，卻連最支持的媽媽也擔憂以後生計怎麼過？於是選擇了短期的高麗菜下手。林新民說：「就算因為不噴藥而死了，至少我可以重新再來！」

部落的土地，如果不噴藥一定長不出來。那祖先是怎麼養育下一代的？ 「順應天時與自然」的種植方式雖然曾經失傳，但一定可以找得回來處先的智慧。

海拔近1600公尺的高山上，明顯的日夜溫差，白天強盛的光合作用，夜晚低溫轉換成葡萄糖，在高山成長的有機高麗菜更加甜脆。土壤的性質、風向、溫度與降雨的變化、蟲害發生的季節，都在蔬菜的生長過程一一向農夫透漏訊息。就考驗著每天踩在土地上的農夫，能否解譯這些密碼而已。

林新民長老很自豪地說，他的高麗菜可以年初種到年尾不停歇，你相信嗎？山上的土地往往不是一大片，而是分布在不同區段的梯田，所以長老家的10幾塊梯田，就可分為向陽坡、背陽坡、受風面、背風面等差異性的田地。  

夏天酷熱，就在背陽坡的田區種高麗菜，才會長得好。 反之冬天種在向陽坡，高麗菜爭取多一些日照。將每一塊地安排好輪作休耕的排班表，充分休息，種出來的作物，才能充分展現最佳狀態。到門市採購的消費者只看到每個月都有從他的農場產出的有機高麗菜，但有機高麗菜種植的用心，卻往往被忽略。

經過長老多年的奮鬥，有機種植技術漸成熟，且收入漸穩定。長老無私地將自己的經驗傳授給族人。曾經的嘲諷、曾經的冷眼旁觀，只是族人表示對有機農業的沒把握而已，其實族人也寄望著有人能帶他們走上另一個紀元

新竹縣尖石鄉的斯馬庫斯，雖然觀光地圖上分為「新光部落」「鎮西堡部落」，但族人咸認為他們是在一起的。 十年前開始，陸續有年輕族人來請益有機栽培的經驗，當走在前面的人穩定下來後，成為一個有機農業的小隊伍，林新民長老就不孤單了。接著是這個隊伍的年輕人要像多年前的他，示範給更多人。  

曾幾何時，部落裡的有機農場，從原本被當作異類，至今蔚然成風，只剩寥寥幾戶還在噴農藥。統計下來，二個部落從事有機農耕的，已有49戶。轉作有機，即將跨越30年，依舊是慈祥又炯炯有神的雙眼，積極又有耐心的等候與陪伴，林新民回頭望去，不僅是近9成的族人轉作有機，自己的下一代也承接起來

里仁的有機高麗菜，現正是豐盛甜美，原來我們吃的菜，後面支持的是一長串的善願。也許我們不認識這些農友，但透過一顆顆高麗菜，我們連結的是一長串隊伍的有機農友，以及一望無際的大地。